在楊春桃家用過早膳，阿九扶著柳蕓娘，身後跟著阿離，與裏正一同往茅草屋走去，半道上，一行人遇上了鐘三嬸。

“三嫂子，有事？”柳蕓娘問。

鐘三嬸微微一笑道：“我曉得今日你們要去跟李三妹理論，我去替你們壓一壓她那潑婦無賴的性子。”

柳蕓娘心下感動，默默點頭。

有鐘三嬸的加入，阿九一行也更有了底氣。

“阿離，阿九，等等，等等我！”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叫嚷聲，正是剛剛還背著包要去學堂的山窪子。

“山娃子你怎麽來了，今日不用上學堂嗎？”阿九見他跑得一頭的淚，挑著眉問。

“還有我呢！”鐘秋水也來了，一臉隨意的瞎扳道，“我與我阿爹阿娘說了一嘴，他們說你們孤兒寡母的辦件事兒不容易，讓我來幫著壯壯士氣！”

阿九卻是不信的搖頭：“鐘四叔若是知曉你帶著山娃子一同誆騙先生翹課，定不會饒你！待會兒楊二嬸也會過來，你二人可小心著點。”

鐘秋水卻一點也不怕，伸手一把攬上阿九的肩頭：“這回你可只猜中了一半，我阿爹確實是不知曉的，但我阿娘曉得，她準允了我來幫幫你我阿爹便不會拿我如何，山娃子恐怕是免不得要挨一頓屁股揍的。”

“你才要挨一頓屁股揍，我阿娘可舍不得打我！”山娃子一臉不服。

阿九瞅著這搭在自個兒肩上的手臂，正要拍開，便有一只毛絨絨的手先一步扣住鐘秋水的領口，一把將其扔出一丈之外，末了還沖他威脅似的呲牙。

“哈哈，阿離，揍他，他可打不過你！”山娃子一臉幸災樂禍。

鐘秋水被拋在幾步之後，穩穩的落在地面，拍了拍受到驚嚇的胸口，頗覺失了面子的嘀咕：“我碰我的小阿九與你何幹？不過是只披著人皮的狼，也想同我搶媳婦，不知高低！”

茅草屋子裏，聶老三一家四口正熱火朝天的吃著早食。

不用說，用的米面都是阿九家餘下的。

李三妹大口大口吃著，滿口流油道：“這豬油放得多烙出來的餅就是香哩，往常在老聶家用點油都是縮手縮腳的，聶婆子那賊脾氣，動不動上來就是一頓好揍，這下子可好了，咱吃的這一餐，說不準她這大半輩子都沒吃上過一頓。”

“娘，我還要一個！”聶如陽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著食，見著盤裏的餅所剩不多，立即出聲嚷嚷。

聶如月吃得小口，手裏還有半個餅，聽得弟弟這麽一叫，立即也跟著伸手：“娘，我也還要一個！”

啪！

李三妹打了閨女的手一記，白了她一眼：“成日只知道吃吃吃，讓你上山學著采草藥去也不曉得聽到哪裏去了！你阿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你少吃一個餓不死。”

說著，便將一個餅夾進聶如陽碗裏，又橫了閨女一眼。

聶如月委屈的眼淚在眼眶子裏打轉，只得埋頭繼續吃著手裏剩餘的那半個餅。

聶長青掃了記這眼前的兩個吃貨，寒下臉道：“敗家娘們，用完了這些油你還得幹烙，還不給老子省著點用！”

李三妹沖他翻了個白眼，不服道：“這你可就鈍了，你以為那聶阿九是個吃素的？過會兒指不定就要上門來鬧了，不將這些吃的喝的多用些，難不成還讓她們再拿回去？”

啪！

聶長青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，粗著脖子嚷嚷：“這油罐上難不成還寫了名字？誰敢說是那對下賤婆娘母女的，既然咱住這，這裏的一幹事物便是咱的，哪容得那野種過來撒野。”

李三妹瞧著自個兒男人耍橫，心下倒是一喜，立即轉了個身給又夾了個餅：“行，我爺們能耐，要是能將這一幹物什全數留下，咱也算有陣子踏實日子可過，再想著弄畝地來種些吃食，這日子也算有個盼頭！”

聶長青勾唇一笑：“怕什麽，那聶老二欠我的債，等著過幾日他娶了那王員外千金，還不得加了倍的還來！”

聶長青一家與老聶家斷了親之後，聶老婆子因著對三子有愧，許了個諾，待日後聶長遠買了官做，手頭上富餘了，定會私下裏接濟他們一家，所以這兩日，聶長青大爺一般躺在塌上，啥活也不幹，啥事兒也不理，只管吃喝。

此刻，門外傳來了動靜，裏正帶著阿九一行人已經到了。

“聶老三，我是鐘阿善，跟你婆娘出來一下！”

夫婦倆正說著話，門外便來了一道洪亮的聲音，聶老三一聽是裏正的聲音，立即從塌上下來，套了鞋子走出門去。

聶如月、聶如陽聽到這聲音，也立即將餅塞進了嘴裏，從屋子裏跑了出來。

李三妹看著這來者不善的一行人，心下一陣不安，立即走到聶長青身邊，跋扈潑辣的開口：“喲喲喲，眼下這是個什麽陣仗，莫不是看我一家四口剛落了難，都要來踩上一踩、欺上一欺。”

鐘三嬸當先一步上前道：“聶李氏，你今日可是說對了，我就是來討藥銀的，你欠我家的那二兩銀何時還來？還有這每日的藥銀，現下已過去了七日，合計是二兩又兩百文，從老聶家斷出來，多少帶了些銀子吧！”

李三妹臉色大變，神情躲躲閃閃道：“沒有沒有，一文錢都沒有，你若想要銀子，找老聶家要去，我替聶家做牛做馬忒多年，聶婆子收刮了我不少銀子，你問她要去！”

“哼，沒臉沒皮的東西！”鐘三嬸終是拿她沒辦法的，只能沖地上啐了口唾沫，不再與她碎嘴。

李三妹聽罷臉色變了變，卻也不敢多做吱聲。

鐘阿善見兩個婦人的話暫時消停，平心靜氣道：“聶老三，聶李氏，你們一時落難，村裏合該為你們安排暫住之所，我已與柳氏、阿九商量過了，這茅草屋便讓與你一家子住，她們娘仨今日便是過來搬離的。”

聶如月、聶如陽姐弟一聽，立即喜形於色。

李三妹臉上則是閃過一陣得意，立即換上了一副喜氣洋洋的嘴臉：“喲，原來說的是這事兒，快，快進來坐，別在外杵著了，長青，快陪裏正進屋嘮嘮，我這便去煮些茶水過來。”

聶老三挑眉，伸手示意：“裏正，裏邊請！”

鐘阿善微微一笑，走了進去。

兩人在擺在窗口旁的四方桌前坐下，對外面的動靜一覽無遺。

阿九見裏正跟著走進去，便開始招呼阿離搬東西了：“阿離，把水缸裏的水倒了，再將放得下的小物件都放進去！”

“呲呲！”

阿離早已等得不耐煩，聽到阿九的話，立即便大步跨了過去，一把奪過李三妹手裏的水瓢，推倒了水缸，將水嘩啦啦的倒了出去。

“你、你們這是做什麽？當家的，來土匪啦，搶東西啦。”李三妹氣得沖著屋子大嚷大叫

屋內，正想起身的聶長青卻被鐘阿善壓住了肩膀：“阿九母女要拿回屬於自個兒的東西，你總不該攔著吧！”

聶長青聽罷回不出話，只得隱忍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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